不管再怎麼努力，誰都一點也改變不了正一步一步走進墳墓的事實。
至於是愁眉苦臉或是吹著口哨來前進，倒是可以選擇的。而這大概也是生命中，唯一可以感到慶幸之處。
晚上看牙，照例，會發現比預期還嚴重的災情：補一個牙，竟有「一大兩小」三個洞，加上左右鄰居也各分了一杯羹，所以一口氣得進行五倍的工程。
「這些蛀洞都是在一點一滴進行的，我們能做的努力，就是想盡辦法減緩其進展，並使其繼續堪用。」我的牙醫會邊工作邊跟我分享一些生命的智慧。
「光一個牙就這樣子，更何況其他更難看到的器官了。人啊！對自己的了解實在太少。然而，正因著對自己身體的無知，有時會有不可一世的自信，如果人真知道身體每一個部分都在不停地出問題，也許就笑不出來了。」牙醫邊鑽著牙邊說。他不曉得他正好說中了我的哭笑不得。
「雖然有些無力，但其實換個觀點也就該充滿感謝了，因為儘管有著這麼多潛藏的危機，我們的身體卻經常能『順暢』無恙地運作。」牙醫繼續鑽著我瘡痍滿布的琺瑯質，無意間還搶了我心理治療的飯碗。
「如果把牙齒蛀洞的過程用連續拍攝，再快速地放給人們看，也許巧克力的生意就會下降許多。」挖補我爛牙還能邊說笑，他說這是煩悶工作中最好的排遣。
「要是眾人都能更明白生命要面對的辛苦如此之多，我看彼此包容補救都來不及了，哪還有時間爭吵？」他說完還隨著CD哼了一段古典樂。
面對工作同事的觀念不同，遇上另一半態度的忽冷忽熱，抑或是碰上孩子不肯聽話，我們是否經常感到憤怒、氣餒？
如果知道彼此的生命跟身體都如此有限，甚至脆弱無常得如此不堪，我們會不會更容易體諒對方的軟弱？
一直以為，寬恕包容是生命最難修的一門功課，如今竟發現：能寬恕對方不是因為自己的能力夠好，或是修養夠崇高。真正的寬恕，往往只是驚訝地發覺對方竟是如此無能為力，甚至根本僅是一個卑微的存在啊！
身體的崩壞，一直進行中；生命的流逝，未曾稍有停歇。侷促如此的人生，還有什麼時間讓我們嘆息？
「生命若不是現在，那是何時？」
此時，你盡情活著嗎？
至少，我盡力在撐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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